危机是一个令人不安的词，尤其是对于已经在债务危机泥潭中挣扎了七年多的欧洲来说。 从心理上来说，它已经无法承受更多的打击了。 然而，一场新的危机仍然像潮水一样带着泥沙涌向欧洲，而带来这场危机的正是欧洲人再熟悉不过的群体：移民。

说到移民，无论合法还是非法，无论是通过欧亚公路桥还是跨越地中海进入欧洲，可以说它伴随着整个欧洲文明史，以至于欧盟委员会主席容克在他的第一个“ 《国情咨文》（）用这句话提醒欧洲不应该忘记：“欧洲大陆上的每个人都曾在某个时刻成为难民。”一向标榜人权的欧洲不应该忘记：“寻求庇护的权利是最基本、最重要的人权。”

普遍现象

欧洲的移民问题不是危机

移民实际上在欧洲是一个非常普遍的现象。 尤其是主张“迁徙自由”的欧盟，为此做出了具体的制度安排。 《罗马条约》的精髓就在于此。

从历史上看，欧洲既有移民的流入，也有移民的流出。 近代以来东德移民潮，随着资本主义经济的快速发展，欧洲成为吸引移民的热点地区。 两次世界大战期间，欧洲成为移民“净流出”地。 战后，随着一体化进程的启动，欧洲再次成为移民涌入​​的地方，主要包括海外殖民地移民、工作移民、庇护移民或回国移民、非法移民四大类。 除了工作移民外，其他三类既包括合法移民，也包括非法移民，其中也包括难民。 从数量上看，战后初期，欧洲接受了大量的殖民移民。 据不完全统计，1940年至1975年间，约有700万至850万殖民地移民登陆欧洲。 西欧国家也通过各种优惠政策吸引工作移民。 以德国为例，战后共引进工作移民1400万人，其中到期后回国1100万人，留德定居300万人。 冷战期间，无数政治庇护寻求者通过各种途径进入西欧。 仅 1949 年至 1961 年间，就有大约 310 万东德人来到西德。

随着欧洲经济复苏和大量移民涌入，欧洲移民政策也在发生变化。 20世纪70年代以来，西欧国家开始倡导“零移民”。 合法移民的门槛越来越高，而非法移民却愈演愈烈。 据欧盟和国际移民组织估计，1990年欧洲有200万非法移民，2001年达到300万，此后以每年40万至50万的速度持续增长。 可见，移民不仅为欧洲的经济发展带来了丰富的劳动力资源，也是当代欧洲人口构成和多元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接受庇护移民、为难民提供庇护是欧洲人道主义思想和价值观的重要体现。 。

从历史上看，即使短期、大规模的移民对欧洲产生了一定的影响，也很少升级为危机。 那么，这与这场举世瞩目的难民潮有何不同？

成为危机

欧洲迎来“战后最大规模难民潮”

在欧洲，非法移民问题可以说是司空见惯。 对此，欧盟及欧洲国家都有相应的法律规定。 一般来说，基于人道主义价值观，欧洲国家普遍对申请政治庇护或因战争或灾难成为难民的非法移民采取相对宽松的政策，而对其他原因的非法移民则采取相对严格的限制和遣返措施。 。

此次涌入欧洲的人大部分是来自西亚北非的战争难民。 根据联合国1951年《难民地位公约》的规定，公约缔约国承担保护难民的责任，允许他们入境，并给予他们临时或永久居留身份。 根据这一原则和欧洲传统，欧洲国家应接受并为这些难民提供必要的庇护和援助。 欧洲许多国家和组织也这样做了。 那么为什么这次难民潮会演变成一场危机呢？ 事实上东德移民潮，“难民流”这个词已经部分给出了答案——难民的涌入就像潮水一样，短时间内规模庞大、混乱无序、无穷无尽……如果这种情况持续下去，秩序无法得到有效恢复，必然会严重威胁当地，甚至演变成一场危机。

2013年，约有6万名难民进入欧洲； 2014年，联合国难民署统计有218,000人通过地中海进入欧洲。 欧盟委员会主席容克日前表示：“今年以来，约有50万人进入欧洲，大部分是为了躲避叙利亚战争。受影响最严重的欧洲国家是希腊，已接收21.3万名难民；匈牙利接收了14.5万人，意大利接收11.5万人……”联合国9月8日发布数据称，今明两年将有至少85万难民经地中海前往欧洲。 加上通过陆路逃往欧洲的难民，这个数字估计超过一百万。 。

从这一点来看，这波猛烈的难民潮确实是对欧洲的一大挑战，甚至被称为欧洲“战后最大规模的移民潮”。 然而，如果我们考虑到欧洲的历史、价值观和当前的移民政策，特别是欧洲接受移民的能力，这些数字显然不是危机的症结所在。 英国《卫报》分析称：如果难民人数达到100万，约占欧洲总人口的0.135%——接受这些难民不会消耗欧洲国家太多的福利，反而会“拖累欧洲国家的福利”。欧洲国家的“体系”更不可能。那么，这场危机的症结何在？

症结何在

接受还是不接受，各国陷入两难境地

以“茉莉花革命”为起点的“阿拉伯之春”，导致中东多国长期执政的政权垮台。 留下的权力真空使许多国家陷入长期政治动荡甚至内战。 “阿拉伯之春”演变为“阿拉伯悲剧”尚未平息，“伊斯兰国”崛起进一步加剧了中东乱局。 时至今日，可以说，混乱、动乱、涟漪依然没有解决。 从阿富汗、伊拉克到叙利亚、利比亚……越来越多的人对国家的稳定和未来的生活失去了信心。 他们看不到希望，甚至可能随时面临各种危险，所以他们选择了逃离。 而地理位置接近、稳定、富裕、有着开放包容传统的欧洲自然成为了这些难民的首选。

事实上，近期中东难民大量涌入欧洲并不是什么新现象。 阿富汗和伊拉克旷日持久的战争期间，大量难民逃往欧洲。 西亚北非动荡以来，这种情况日益普遍。 卡扎菲政权倒台后，利比亚持续动荡，不仅使不少人沦为难民，也让利比亚成为其他国家难民经海路逃往欧洲的“港口”和“集散地”。 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好几年。 为什么欧洲对这些难民的态度现在发生了变化？

从表面上看，欧洲难民政策的变化主要是出于对自身接收难民能力的担忧。 2008年以来，严重的债务危机对欧洲多国经济造成巨大冲击。 尤其是东欧、南欧不少国家自理能力不堪重负，接收难民压力巨大。 以希腊为例。 据联合国难民署等机构统计，今年以来进入希腊的难民人数几乎每个月都增加一倍。 希腊取代意大利成为难民登陆人数最多的国家。 这让深陷债务危机的希腊捉襟见肘，苦不堪言。 许多地方政府无力安置难民，大量难民只能依靠当地民众和一些非政府组织提供的食物、水、衣服等基本生活用品生存。 据报道，刚刚辞职的希腊前总理齐普拉斯承认，难民问题超出了希腊解决的能力。 由于希腊本身陷入债务危机，难民问题已成为“危机中的危机”； 看守总理萨努赫也表示，处理非法移民“是一项极其艰巨的任务”。 与希腊接壤的马其顿也是如此：今年6月中旬以来已有超过4.2万名难民涌入马其顿，9月3日又有5600名难民从希腊进入马其顿。意大利、匈牙利、塞尔维亚……“一带一路”上的多个国家难民涌入的前线”也面临着同样的问题。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经济条件相对较好的西欧国家的大门延迟、疏散不顺利，而难民在这些国家滞留时间较长、聚集人数较多，势必会给这些国家带来更严重的麻烦。 。 危机。 于是，一些欧洲国家开始对难民说“不”。

深层次看，欧洲国家还有一个普遍存在的“难以启齿的秘密”，那就是对大量难民涌入可能带来的影响的担忧甚至恐惧。 债务危机和经济衰退给欧洲社会保障体系带来沉重负担，长期福利政策也面临考验。 大量难民涌入将对欧洲就业、社会稳定和安全造成一定影响。 近日，欧洲媒体报道称，约4000名“伊斯兰国”极端恐怖分子利用难民潮潜入欧洲，伺机将恐怖活动引入欧洲。 这一消息让欧洲极为不安。 更让欧洲保守派不安的是，近年来，欧洲人口结构正在发生深刻变化，伊斯兰化倾向十分明显。 此次涌入欧洲的难民绝大多数来自伊斯兰国家，潜在难民人口巨大。 据联合国难民署统计，难民人数最多的叙利亚，难民人数超过400万，其次是阿富汗、伊拉克、索马里、厄立特里亚、尼日利亚……大量穆斯林和穆斯林持续涌入。高生育率必然加速欧洲人口结构变化和伊斯兰化进程，欧洲文明社会传统生态将面临严峻挑战。

正是这些或明或暗的担忧，导致欧洲多国政府和民众在难民问题上的看法分歧日益严重：如果接受，就会面临内部压力；如果接受，就会面临内部压力。 如果不接受，就会面临外部压力，这也违背了欧洲的人道主义传统。 尤其是悲剧的发生，一次又一次地打击着欧洲的良心，让欧盟和欧洲各国政府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影响严重

欧洲分歧加深，解决难度加大

从危机研究的角度来看，本次欧洲难民潮是典型的“叠加危机”。 持续七年的债务危机让欧洲疲惫不堪，充满矛盾。 在应对欧债危机的过程中，欧洲国家之间的分歧日益凸显，欧洲一体化的诸多共识和基础也受到动摇。 在此背景下，难民潮出人意料地到来，而且规模越来越大，而且看不到尽头。 这对许多欧洲国家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如果他们想保持欧盟政策的协调性和一致性，共同解决欧洲危机将更加困难。

另一方面，大量涌入欧洲的难民并不想长期留在那些“前线”的欧洲国家，而是希望迁移到安全条件更好、就业机会更多的西方和北欧国家。 这些国家的移民政策相对宽松，接纳能力更强。 再加上国内人口老龄化等因素，也更愿意接受移民。 然而现实情况是，东欧和南欧国家才是难民登陆欧洲的“第一站”。 欧洲国家在接收难民问题上达成共识的时间一天比一天晚，安置难民的负担也一天比一天多。 大量难民的不断涌入，让这些国家常常忽视对方，疲于应付。 2013年，一场造成300多人死亡的走私悲剧促使意大利政府启动“我们的海”海上搜救行动，每月费用高达9亿欧元。 这次行动给更多难民带来了希望。 一些专门从事这项业务的人贩子（据说有3万多人）甚至利用破旧的小船或橡皮艇来吸引意大利海岸警卫队进行人道主义救援。 对此，欧洲各国看法不一。 许多国家拒绝分享行动资金，行动被迫暂停。 此后，欧盟边境署实施“海螺行动”，重点关注边境监视而非搜救遇险难民，招致人道主义组织严厉批评。 接二连三的难民溺水消息让欧洲国家承受着巨大的舆论压力：2014年，地中海有3500名难民死亡； 国际移民组织9月1日公布的数据显示，今年迄今已有超过2600名难民在地中海死亡。 其中，4月份一周内连续发生3起沉船事故，死亡人数超千人。 意大利总理伦齐表示：欧洲正在目睹“地中海地区的系统性杀戮”。

在此背景下，欧盟今年5月决定实施紧急措施，帮助安置4万名难民； 9月再次决定接收来自意大利、希腊和匈牙利的12万名难民。 容克主席呼吁欧盟在2016年初拿出更加完善的合法移民计划，开放合法移民渠道，让难民有更多、更安全的方式前往欧洲，更好地管控移民问题。 他还呼吁欧盟提出应对叙利亚和利比亚危机的外交方案，加强与叙利亚和利比亚的合作，尽快结束战事。 为此，容克建议欧盟成员国投资18亿欧元，帮助北非国家管理边境，改善当地经济环境，从根本上减少冒险前往欧洲的难民数量。 欧洲议会议员还呼吁召开由欧盟、联合国、美国和阿拉伯国家参加的国际会议。 一些欧洲国家和国际组织也计划召开多级别紧急会议，尽快采取联合行动结束难民危机。 但从这场危机的实际危害和严重影响来看，欧洲内部分歧仍在加深，迅速解决危机的前景并不乐观。 （本文作者为国际关系学院副院长）

孙志明，本版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