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人们常常自寻烦恼，在冬天，怀念夏天的味道，在夏天，又思恋冬天的冷峭。现在，我虽已有了女朋友，但还会时常想起一个叫彭大菊的女人，她会勾起我体内残存的那点关于青春期接触的记忆。

大学毕业前夕，所有的学业早早结束，突然觉得整个人松懈了下来。整日的饭局和聚会并没有让我热情高涨，相反却让我笼罩在一种迷茫的情绪中，没有了考试，没有了目标，甚至懒得思考踏入社会之后的种种人生问题。

宿舍的兄弟们成日高谈阔论，他们嘴里永远少不了女人和性的话题，可大学四年间，执着于学习、执着于每年奖学金的我却从未谈过恋爱。我自然成为他们嘲讽的对象，似乎只有那种久经情场的才算作男人，而我这种连女人都没有接触过的，最多只是个小男孩。用上铺兄弟十朝的话来说，与他接触过的女人比我见过的都多。而他所谓的“接触”，有明显的性的意味。

这些话像一截截阴影插在我的内心阳光无法抵达的地方，毕业的无聊和同伴的刺激让我心里更加空落，我下意识地觉得要做一件事——像他们一样成为男人。

2

那段日子，在十朝的推荐下，我开始通过网络认识陌生女孩，他甚至教我怎么与她们聊天、吸引她们见面，可我总觉得没有共同兴趣爱好的人谈不来，所以即使十朝再使暗力，我也没有意愿和那些女孩见面。

大学四年我唯一的爱好是舞文弄墨，记得当时在网上不经意看见了一则征稿，上面有编辑的QQ和邮箱。我随即在好友栏里加了这个QQ，网名让我浮想联翩。的确很顺利地联系上了，交谈了一段时间，她告诉了我她的真实名字和身份，原来她是个实习编辑，但居然是我们的校友，只是早一年毕业。她就是彭大菊，我们的交谈还算投契，在十朝的鼓动下，我提出见面，她也很爽快地答应了。

记得那天黄昏，我是和十朝一起去见她的。十朝经常去见陌生的女孩，他说为了防止额外的开销，集体行动更方便，一旦姑娘不符合标准，可以一起推脱。彭大菊踢踏着高跟鞋走到我们面前，她的确挺漂亮的，和在校的那些女孩比起来，更性感，更妩媚。尽管在夜光下，还是能看出她抹过眼影，看着我的时候，似乎有种挑逗。

我有些暗自得意，心里揣摩着会发生些什么。十朝果然是哥们，看着我把期待的目光投给了彭大菊，借故看了下手机，说有朋友还在等他。

“要不你再和我们吃点宵夜吧。”我故意挽留了一下。

“不用了！”十朝立刻旗帜鲜明地拒绝了我们这个事先排练好的挽留。说完便拦下来一辆的士，不见了。

3

十朝一走，我转过身来问彭大菊想吃什么，她很直接，提议去海吃一顿。我满口答应。

席间，我和彭大菊辣得直张嘴，根本顾不上说话。彭大菊辣得实在不行的时候，我赶紧用筷子给她夹了一片水果，她没有拒绝，直接含在了嘴里，那一刻，她秋波荡漾的眼神简直让我有些眩晕，我更加肯定，今晚多半有戏了，但我并没有把握，下面的戏会如何发展。

接下来我们去了广场，草坪上人很多，站着的，坐着的，躺着的，无一不是以成对的暧昧姿势呈现的，这种氛围迅速感染给了我们，我顺势把彭大菊揽入怀中。她没有反抗，闭上了眼睛，整个人似乎有些瘫软。我开始在心里琢磨她的老练，却有些不是滋味。正在我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彭大菊主动向我吻来。我强壮着胆子，迎了上去，同时闭上了眼。当嘴唇碰在一起的那一瞬间，我感觉整个身体在无声地燃烧，大脑一片空白，或许彭大菊察觉到了我的异常，她停下来，问我怎么了。我不敢正眼看她，低着头说没什么，然后几乎有点懦弱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抽了起来，令我惊讶的是彭大菊竟一手抢走我叼在嘴里的烟，老练地抽了起来，尤其是她弹烟灰的姿势和神情看了让人不禁想起民国时期的夜上海，我们就这样坐了很久。有几次我有些冲动地想吻她，但是忍住了没动，我怕不好收场。

不知不觉，天已经很晚，彭大菊提醒我，公交车肯定没了，而我的宿舍也可能关门了。

我知道她的意思，说：“那我们找家旅馆吧？”

“去哪？”她似乎有些兴奋。她望着我说，“你熟悉么？”

其实我还真不太熟悉，大学四年，我还从来没有在外面过夜。瞧我并不做声，彭大菊说了句：“要不你跟着我吧，我熟悉一个地方。”

“你经常带男孩子去吗？”我故意问道。

“是我高中同学来玩，没有地方住，曾经安排她在那儿住了一晚。”

谁在乎她是不是在说谎，或许，她的谎言正好能成全我成为一个男人呢，我在心里嘀咕着。

彭大菊领我来到新校区的后山上，那一片到处都是新盖的简易的小楼，一楼是清一色的网吧，上面的都是旅馆，我这才恍然记起十朝对我说的话，这就是他一直挂在嘴上的“堕落一条街”，没有想到我也会“堕落”到这条街上来了。

在一间简陋的旅馆，我交了押金和房钱，发现彭大菊早已拿了房牌不见了。我晃荡着身子走上楼梯，穿过狭窄的过道，发现这里处处透露着发霉的味道。进到房间，果真简陋，除了床外，几乎没有其他家具。但是房间的灯光却透出昏暗暧昧的光，我一点都不喜欢这里，感到一阵窒息。彭大菊飞快地关上门，然后转身，踢开脚上的皮鞋，朝我走来，看着她粗野的举止，我脑海中开始有些混乱，越来越觉得最初看到的那个性感美丽的彭大菊，以及和我在网上谈论文学的她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在这个散发着腐朽味道的房间里，眼前毫不顾忌小节的女孩，让我感到陌生、龌龊、尴尬。我突然感觉自己像个木偶，脑子里一片混沌，还没等她靠近，便飞跑出了房间。我顾不得想留在房间里的彭大菊会怎样，只觉得我需要一些新鲜的空气。

那一幕在我的脑海里久弥不散，完全丧失了所谓的性感和美好，尽管一切都未发生，但那种环境下，已经让我对赤裸的“性”感到了深深的恐惧。

4

我走到操场，坐在升旗杆下，夜幕是那样的宁静。彭大菊、十朝他们在我的脑海中不断盘旋，看着即将离别的校园，我突然失望地发现，大学四年，揭开盘踞我心底多年的对女人的神秘感竟然是这样一种荒唐的方式，不禁有一些失落。一阵凉风从我头顶掠过，突然间，我开始感到自己之前的想法是多么可笑。男人和性之间，没有爱情的润滑，也是无比的丑陋。

迄今想来，那是我大学时代唯一的一次与性有关的经历，尽管没有在生理上完成最后的仪式，但从那以后，我想它足以让我在心理上完成一个男孩到男人的转变。让我对爱和性有了更加深刻的认知，一个人可以没有性，但无论如何也不能没有爱，没有爱的性，只会让人陷入动物般的慌乱。现在我才发现，那阵子的上窜下跳，其实不是身体的躁动，而是对未来的惶恐，晃悠了四年，在即将踏入社会的时候，是多么的需要爱的抚慰啊，当然这种爱的抚慰绝不是一场简单的“性”的滋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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